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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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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刺眼

金湖府。

李淵按了很久門鈴, 沒人來開。

蔣世金和蘇怡都走了。

被周凜轟走的。

他現在什麽人都不想見。



密碼解鎖。

玄關上的燈自動亮起。

李淵的身影被拖到地上,緩緩拉長。

客廳沒有開燈,電視開著, 沒聲音的畫面忽明忽暗, 皮影戲一樣在周凜的臉上演。

他沒動, 也沒擡頭, 仿佛是知道李淵會來,叫哥的時候有種孩子般的親昵。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周凜嗓子啞的厲害。

這些天煙抽了那麽多, 整夜整夜熬著, 結果只是嗓子啞。

多幸運。

李淵微微嘆了口氣。

他這個表弟什麽都好,長相, 人品, 頭腦, 就是被人寵得太多,太滿。

開在溫室裏的玫瑰,嬌貴的沒人忍心看他雕落。

他走過去, 在周凜身邊坐下。

給他打包帶回來的簡餐原本是冷的, 但看起來他現在更需要一點溫熱的刺激。

“我見過小白了。”

周凜盯著電視機的黑瞳一震,轉眼,李淵平靜溫和的側臉在幽靜的光影中顯得那麽高深, 他不由皺緊眉頭,“你跟她說什麽了?”

電視裏播放的娛樂節目在戶外錄制, 廣闊的大海配上明亮的濾鏡,蔚藍海岸壯闊無聲。

李淵對著這畫面微微一笑, “阿凜, 知道我為什麽欣賞你麽。”

盡管被周家斷定是個草包,但他並不真是那種腦袋空空的人。

瞧, 他知道應該問什麽。

周凜看不懂他此刻笑裏的讚許是什麽意義。

他和溫白然不一樣,比起崇拜,周凜對李淵的服從更帶著一股源於內心的畏懼。

可能是因為李淵總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露餡,也可能在身邊人都還是小孩的時候,李淵已經可以上大人的餐桌與他們討論時事,又或許明明外表看起來沒比他大多少,但李淵身上卻有種神秘的,令人望塵莫及的厚重感。

對強者的信服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從小到大,周凜聽李淵的話勝過所有人。

他從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因為那沒用。

李淵說過,越遮掩,越不堪。

誠實才是面對他最好的態度。

周凜嘶笑,“因為我長得帥?”

他這樣說著,沒有任何自嘲的意思,眼裏閃動的驕傲和臭屁像個頑皮的高中生。

李淵微怔,被他逗笑了,伸手去拍他的臉,“臭小子,一點不害臊。”

這動作有些傲慢了。

但周凜沒躲。

他習慣了。

習慣被當個廢物。

雖然李淵從來沒用那種看廢物的眼神看過他,但他多少還是把周凜當個沒長大的小孩。

周凜不是沒懷疑過,為什麽每一個人都否定他,他就這麽沒用?

他試著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沒結果。

越想越煩。

煩了就不願意再想。

那種脹滿他大腦和胸腔的憤怒讓他無力。

他安靜下來,盯著面前不知名的某一點。

這種安靜並不是真正的無聲,更像

真空環境下蘊藏著一把火,不知燒光了自己的氧氣後還能去哪。

客廳很暗,巨大屏幕上幽藍的熒光在李淵傾斜的鏡片上反射出一片深刻的白。

剛才在咖啡廳裏,溫白然說她和周凜已經沒有可能,他現在的困頓只是一時,等過了這段時間,他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吃喝玩樂,享受人生。她讓李淵放心,他們都明白周凜生來就是要這樣享福的。

李淵笑著問,這話裏多少有點埋怨,你是不是還在怪他?

溫白然沈默了很久,而後平和地告訴他,我不怪他,我只是放棄他了。

放棄。

是個充滿了現實和無奈的詞。

李淵站在上帝的角度聽到這兩個字,只感到無比震撼又惋惜。

仿佛看見兩個曾經天真熱忱的靈魂激烈相擁,互相灼燒,在彼此都無法退讓的情況下,為了避免蒸發的下場,除了將對方剝離,別無他法。

寂靜的空白中,散開不知是誰的一聲嘆息。

消失在夜裏。

半晌。

“凜,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李淵沈下了聲,依然是溫和包容的,仿佛無論周凜怎麽選,他都尊重他的決定。

他問他:“你願不願意試試看?”

//

周末過得很快。

溫白然是上班後才知道鐘毓來了。

聽說是星期六晚上到的。

喬伊半夜接到宋敘的電話,讓她在榭藜路附近找個短租房。

溫白然:“榭藜路?”

這可是個好地方。

臨江又臨步行街,周圍商業生活配套齊全,餐廳、咖啡館、酒吧、夜場數不勝數。

不過就因為娛樂太集中了,游客也多,從早到晚都吵的停不下來。

宋敘居然會選這麽熱鬧的位置?

“哪是他啊,是鐘毓。”

喬伊揮手:“大運在深江有個辦事處,就在榭藜路那塊,圖個方便唄。”

原來是這樣。

溫白然想了想:“那邊的房子可不好找,基本都是酒店民宿之類的。要不你給她訂個長租酒店?”

說完又覺得如果是住酒店的話,宋敘住的W酒店離得那兒也不遠,鐘毓肯定更樂意和他住一塊。

這麽想著,溫白然下意識往宋敘的辦公室看過去,一楞。

辦公室裏竟然沒人。

這都十點了,宋敘這個工作狂還沒來上班。是做什麽去了?

“酒店我也找了,人家不滿意啊。她條件多的很,煩死人了。”喬伊昨天浪費了一個休息日,挖空心思搜羅了幾套房源,至今還有三套沒看,打算今天利用午休時間去瞧瞧,差不多的話就趕緊定下來。

她想讓溫白然陪她一塊去,說話間瞧見她盯著宋敘辦公室的方向,她又突然想起來個問題。

“欸、不對啊,這種事兒怎麽又是我在做?你不是他秘書麽,他不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來找我啊。”

宋敘那人白天相處起來尚且沒有人味,入了夜那更叫一個冷漠如霜。

喬伊半夜聽到他聲音差點嚇死,後半夜直接失眠到天亮。

溫白然:“......”

她這話是問到點子上了。

周五下班後在地庫裏不歡而散,下車前宋敘浸在陰影裏的臉色冷得嚇人。

溫白然現在都不敢回憶。

‘你,更沒資格。’

……

放狠話一時爽,後來回家她才開始擔心上班要怎麽面對他。

宋敘雖然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萬一她把他氣得太狠了,他一時激憤給她穿小鞋怎麽辦?

又辭職嗎?

她不想再辭職了。

更不想又是為了男女關系這種事。

喬伊幽怨的眼神還死死盯著她,溫白然只好找了個理由,“他嫌我沒你會做事。”

喬伊不信:“真的假的?”

雖然嘴上沒說,但誰都看得出來宋敘明明挺滿意她的。

“真的。”溫白然煞有其事地點頭,“你做好心理準備,也許他今天就會把你調回去當他秘書。”

“......”

“不是吧!”喬伊捂住臉慘叫:“難道我是命中註定有此一劫嗎?!”

溫白然不忍心告訴她實情,安慰地拍了拍她,“節哀。”

……

等到中午下班,她陪喬伊去看了那幾套房子。

前兩套都有點瑕疵,最後一套倒是不錯,夠大夠敞亮,臥室裏還能看江。

宋敘一上午都沒露面,定房子這事非得聯系他不可了。

喬伊給他打了兩個視頻,他沒接。

過兩分鐘他回了條微信。

[宋道長]:就這套

“靠!怪不得他一早上沒來,敢情他跟鐘毓在一塊呢。”喬伊把微信懟到溫白然臉上,“你看!”

“......”太近了,溫白然不自覺往後仰了仰,視線被她的備註吸引。

那天晚上她同宋敘說下面的人都很怕他,他完全不當一回事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這個事。

她當時真應該再多問他一句,知不知道大家私下裏都叫他宋道長?

唔,八成是知道的。

他這個人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比誰都清醒,那雙刻薄的眼睛比刀鋒利,冷不防捅過來,無力招架的人只有流血流淚的份。

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宋敘這個道簡直把公司上下罩得死死的。

將喬伊的手推遠一點,溫白然問她怎麽能通過一條信息就確定宋敘跟鐘毓在一起。

“這還用問?你沒看他回消息多快。這房子就是給鐘毓租的,他不給鐘毓過目能這麽快定下來?從他掛視頻到回消息就兩分鐘欸!兩分鐘連他給鐘毓打個電話都不夠吧。我敢保證他倆在一塊!說不定鐘毓現在就在他懷裏,羞答答地說:哎呀你真好,就這個房子了,定吧定吧。”喬伊越說越上癮,幹脆演了一段。

別說,她把鐘毓的表情精髓拿捏了七八分,連推眼鏡的動作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溫白然頓時想起來飯局那天鐘毓眼巴巴望著宋敘的樣子了。

她起了身雞皮,“......這才一個周末她就把宋敘搞定了?”

“那不然呢?男人嘛,不就那麽回事兒。女人撒撒嬌,投懷送抱一下,難道還要買花買鉆戒啊?”喬伊利落地招呼中介去拿合同,拉著溫白然走到窗邊說:“你瞧,這兒多漂亮啊。媽的,六千一個月!宋道長真大方!”

窗外日頭正烈,江面粼粼波光蕩漾著刺眼。

溫白然對著這片毫無遮攔的江景,微微縮緊的瞳仁泛著若有所思的泠光。

//

希瑞那邊的合同走的很快。

外人不知道,這次合作不僅是公事,也有私交。

希瑞董事長的兒子向隼是宋敘在UCLA的同學。兩人在學校裏時關系就不錯。

向隼比他早回國兩年,約好等宋敘回來時要一起聚聚的。

上回宋敘去西湘剪彩時向隼出差了,正好他這兩天來深江辦事,便約了宋敘作陪。

宋敘自然要盡地主之誼。

當了一天地陪,晚上司機將他們送回酒店,下車時向隼叫住他。

“宋,今天不好意思了。”

酒店門口,金壁輝煌的大廳在夜裏閃亮著。

宋敘長身而立,沒回頭,被微薄酒意侵染的雙眸微微側向後,眼尾的猩紅鋒銳。

車裏的向隼只看見他搭在臂彎裏的外套輕輕擡起,示意他可以走了。

向隼欲言又止。

他這個老同學什麽都好,就是太有個性了。

當年他因為一件小事差點把整個學校告上法庭,睚眥必報的性格在華人校友圈裏名噪一時,誰都惹不起他。

今晚的事他看起來是什麽都沒說,但他此時的沈默寡言已經說明了他的不爽。

向隼實在不知道他跟那個秘書是什麽關系,護短成這樣也是有些誇張。

可他本來就是這麽個不講道理的人。

哎。

車門關上,黑色高級商務車起步駛離。

宋敘進了酒店。

電梯來的很快。

他擡腳進去,靠在一邊。

跟著上來兩個人

,空間被擠壓著,愈發悶。

食指順著領帶與喉結之間的縫隙探進去,勾住,用力扯松,襯衣領口的扣子接連散開,胸口泛紅的皮膚在他低頭的陰影裏散發著性感的溫香。

旁邊兩個穿著清涼的辣妹被他身上些微酒氣蠱惑,驚艷的眼神逐漸大膽,其中一個後退半步,湊到他面前小聲問:“帥哥,我手機沒電了,能借你的用用嘛?”

普通人通常不會拒絕女生的這種要求。

這招百試百靈。



69層到了。

男人薄而窄的眼皮微微掀起,一小塊暗角落在他眼尾,深冷目光風一樣從她們中間掠過,低醇的一聲“不能。”隨著電梯門緩緩合上被徹底留在轎廂裏。

6902。

房卡在門上輕輕一貼。

鎖開了。

滿室空寂的黑暗裏,男人走向沙發,外套扣子與茶幾玻璃碰撞出清脆的響。

高大的身體向後滑進靠背深處,長臂舒展著搭在兩旁,枕下的軟墊承托住他疲憊的後腦,宋敘閉上雙眼,靜靜感受黑夜帶來的松弛。

窗外明月高懸。

姣白冷色順著地面,無聲無息攀上他黑色西褲的一角,慢慢、慢慢爬上小腿,沒有重量,纏住膝蓋,繼續緩緩向上。

幹燥空氣裏,有絲微弱的橙花香氣隱隱浮動。

此時此刻,大腦警覺的神經已經醒了。

身體卻紋絲未動。

直到眼前的黑暗中多了雙柔弱無骨的細手,喉結不動聲色地上下一滾。

生澀的腥味在胸腔漫開。

女人腕間溫熱的脈搏貼著太陽穴,

一下,一下跳動。

宋敘睜開眼,

耳邊輕靈的戲謔驀地消失,“猜,我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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